1945年三月故事(3)

我在 [黎明奔逃] 文裡曾提到台南師範學校於太平洋戰爭末期遭遇美軍空襲，那是1945年3月20日，學校記載十八架美軍B24轟炸機從安平飛進台南市區，對南師和附小校園投擲了三梯次一共百餘枚燒夷彈。

其實二戰時美軍的空照地圖已非常清楚，知道那裡是學校、醫院、官署、軍營…南師被炸有一種說法是因日軍利用校園掩蔽儲存彈藥。不過當時台南被轟炸的學校尚有一堆，例如寶公學校(立人國小)、末廣公學校(進學國小)、台南第二中學校(台南一中)…他們不知又是啥原因被炸?

而最讓我震驚不解的是連州立台南病院(現在的署立台南醫院)也被美軍狂炸，因為按照日内瓦公约精神即使是敵對國的軍醫院或醫護人員都不可進行攻擊，何況是平民醫院。根據台南醫院記載，當時雖然在屋頂漆上紅十字標記，在1945年3月20日台南大空襲中，仍被視若無睹炸成廢墟。

由於戰後美國成為中華民國的堅強反共盟友，教科書裡因而避談美軍對台空襲所造成的慘況，許多台灣人的二戰印象裡反而缺了這塊發生在咱自己土地上的慘痛歷史。

除了有些家庭靠上一代口傳，空襲的恐怖對戰後世代的台灣人已是模糊陌生的，我們設身處地想，當台南人看到州廳毀了，孔廟被炸，優美的兩廣會館垮了，甚至連救人的台南病院都倒塌消失，在空襲中受重傷的人得不到醫療照護，那是多麼黑暗絕望的無助心情。

空襲開始後台南病院緊急徵用長老教會新樓醫院勉強繼續醫療服務，似乎當時認為美國的人道精神在英國長老教會院區是有效的，是空襲下的安全區域，長老教會在1895年乙未戰爭五十年後再度成為台南的庇護傘。


這間位於水仔尾縣城隍廟旁的台南仁愛之家成功診所舊時叫慈惠醫院(我在 [北廠遺地] 裡提過這地方，第一張照片裡隱約可看到它的招牌)，光復後一年，台南醫院從戰時租用的新樓醫院搬到這裡，呆了三年，直到1949年才配合「美援」經費重建磚造院舍，回到舊院區。


台南病院日本時代的正門在台南護校這邊，校門口的民宅老牆尚留有機槍掃射彈痕。


翻拍自「發現日治下的老台南」/台南市文化資產保護協會

老照片裡的台南病院原是優美的歐洲古典建築，現在的建築是1972年興建的中國北方宮殿樣式，其實前清時期咱先人所建台灣公署建築大多依循閩南風格，由於日本時代幾乎拆光前清官署建築，我們已失去這塊影像記憶，對光復後大行其道的中國北方宮殿建築因而不疑有他。


台南五條港海安宮雖是古蹟也遭美機轟炸，光復後重建時蓋錯的屋頂，去年已改回先人創建時的閩南燕尾脊。

台南病院由國府行政公署接收後即開始去除日本用語，全面改用中國式用語，例如：病院改稱醫院，醫者改稱醫生，患者改稱病人，看護婦改稱護士，婦人科改成婦產科，齒科改成牙科…

我印象裡兒時常去的牙醫診所當時還叫「劉齒科」，而對於病院改稱醫院的新規矩，由於台語裡「醫院」很難發音，別的地方我不清楚，台南人直到現在口語還是稱「病院」。也許您也曾訥悶為什麼我們手寫醫院卻口說病院，歷史裡的大小事就是如此影響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