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廠遺地(3) 師者心

對前清軍工道廠遺地來說，蓋成小學還算是不錯的結局罷!?

如同許多創立於日治時期的老學校一樣，立人國小校園裡有許多令人驚嘆的老樹，除了成排的大王椰子，最壯觀的是種在本館內側，教室旁那群茄苳老樹，沒錯，就是茄苳蒜頭雞食材裡的茄苳樹，是鄉間常見的台灣原生種樹木。

在茄苳老樹旁讀書打球，大概是立人小孩最甜蜜的校園回憶罷! 這群百年老樹如今已成為哨船港文宣裡的代表樹木，其實按年代它應該是種於日治時期。

本館玄關前有兩棵椰果高掛的可可椰子樹，身上別著校長寫的說明牌。

戰爭的記痕(咦! 是日本機關槍掃射的?)

本館南翼前有一排不顯眼的榕樹，是日治時期畢業生植樹紀念區。

校長的說明牌。植樹行為通常反映了一個人對土地的長期態度，類此日本時代的種樹故事和我學生時期被教以日本人砍光阿里山檜木之掠奪行為有很大的矛盾。

碑上簡單刻著「卒業記念 榕樹三株」，在附近走過一圈，只看到大正四年和七年的卒業碑，其他的都在光復後被刨掉了罷!?

上篇提到台南有不少學校是日治時期從台南第二公學校分出去的，例如成功國小、協進國小、台南高商…當中的南商怎麼會是從相當於現今國小的公學校分出來的呢?

答案就在這一面所刻的「實業科第壹回卒業生」，原來當時台灣還沒有中學校，因應商業人才需要，校史記載第二公學校在1913年增設「二年制實業科」，九年後才獨立為現在的台南高商。

當年種樹的畢業生若還在世，已經是一百一十歲的人瑞了，他們是台南第一批接受現代商業教育的人，具有時代意義。這棵卒業榕樹讓我想起「十年樹木 百年樹人」這句成語，可惜日本時代似乎未曾和什麼好話沾上邊，是個被歷史課本否定的年代。我學生時代從不教日本時代的建設，也不談它留給台灣什麼重大影響，總是以一句「台灣光復後百廢待舉」帶過。


周圍遍植大王椰子，很大很漂亮的操場，在這裡練棒球不用耽心常被棒球打破玻璃。這學校早在日本時代即成立野球隊，第一次為台灣奪得威廉波特少棒冠軍的金龍少棒隊裡頭就有幾個立人學生，包括當年有「魔手」之稱的頭號投手陳智源。


非常特別的創校百週年禮物，由寶公學校時期訓導濱田弘先生的長男代父捐贈，不只這是大師蔡草如的作品，站在這裡回頭望，會看到另一面牆上掛著老濱田先生於更早二十年前贈給立人國小的老時鐘，

兩面牆透露出這家人和寶公學校感情深厚，當年終戰後，除極少數具有特殊專業技能者，例如培育蓬萊米的磯永吉博士，所有日人一律遣返，許多已經在台灣落地生根的日本家庭被迫拋棄一切，返回日本後處境有如失根浮萍。

學校裡的師生則被迫提早分離，我母親曾敘述她的日籍老師們戰後離開台灣的情景，她印象裡最深刻的是這個戰敗的民族在遣返時仍然表現出根深蒂固的禮節和責任感，秩序井然，那些面臨遣返的老師和學生不捨道別時，還特地為無法盡完授業責任向學生們鞠躬致歉。

許多年後有的日籍老師受邀回來台灣參加同窗會，見到當年無緣教完的學生，儘管歲月悠忽，學生們都已變成中年人，老師對於彼時須在學業中途離去依然耿耿於懷，老淚縱橫直說抱歉…

雖然我不知道濱田家族的情形，兒子代行父願，當中必定有個感人的故事。對於這些念念不忘台灣的日本老師們，我本想以「師者心 無國界」形容之，想想或許應該改說: 台灣才是他們心中無法歸返的故鄉罷!

(完)